《红安民俗大观》编者自述

2025-02-09 10:17   周建宏

民俗文化每时每刻伴在我们身边,形成了司空见惯、习以为常的乡间礼俗行为,虽然中国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社会变革,当政局稳定后,传统礼俗文明相对稳定的依然传承下来。世世代代的乡民照旧生活在这种民俗文化的氛围之中,进入某种礼俗程序就知道该怎么做,所以大家在平日里对民俗文化毫不经意。

为什么民俗文化能经过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沉淀,而保持相对稳定的沿习下来呢?这要归功于孔子和他的学生们,他组织学生溯考上古时代礼教文化资料,特别是周朝的《周礼》,经过考证后便分门别类规范下来,作为教化民众遵规守矩的行为准则。当孔子把教育学普及到民间后,大大提高了民族的认识水平和文化水准,尤其是入私塾或国立学校时,就在儿童的启蒙教材中开始灌输,直到后来博通《四书五经》时,礼教文化通过这些受教育者广泛传播于民间,顺理成章的约定俗成了民众行为,社会文明程度大大提升。中国历史上历代皇朝感叹孔子的礼教文化教育,为治国安邦理政为民作出的巨大贡献,尊称孔子为“大成至圣先师”,并有“天不生仲尼,万古皆长夜”的千古赞颂。所以不管社会发生任何动乱和变革,对孔子的礼教文化并无多大冲击。皇帝治国必须熟读《论语》,因为有句老话:“半部论语治天下。”民间从事各种礼俗活动,则以《幼学琼林》、《礼记》、《孝经》作为指导范本,所以过去从事民俗服务的老民间艺人,哪怕私塾没有读满,也没有考上秀才,只要读了两三年私塾,就是民间知识分子,在进行民俗服务时会得心应手,黯熟自如。

我在中年时期以前已多年从事民俗服务工作,经历婚嫁场合多,写对联、当司仪、送号说彩词、闹洞房后静房时,将炒熟爆开了花的糯米泡泡,装在圆盘中,然后抓一把撒向新郎,再抓一把撒向新大姐,边洒边说彩词,称为“撒帐”或“说旦头”,好玩得很!年近天命,经历婚嫁场合减少,而从事丧事服务工作逐渐增多。为什么呢?因为老一代的民间艺人相继辞世,没有后继之人,这个礼俗的盲区太多,需要人去填充,农村像我这个年龄的老民间艺人太少了,所以我的用武地之地越来越宽广,但年纪大了,视力下降,从事这项服务已觉力不从心。我村许多年长者叫我带徒弟,哪来徒弟可带呢?年轻人都到外地打工或干工作,中年人在做手艺,况且做这些事需要热心人,还要有一定文化水平,能提得动毛笔,现在的伢大都不练毛笔字,想去想来不如写书,现在的伢都有文化水平,一看便知也会操作。虽然我有写书的动机,然而民俗写起来牵涉面太广,文字工作量巨大,所以久久难以下决心,搁置了下来。

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,催促我痛下了决心。2008年初秋,城关镇金沙社区居民陈建国先生的妻子因肺癌去世,他托人请我前去主持善后工作。他的弟弟陈建华在江汉油田某科室担任负责人,工作很忙,因为“亡者为大”,他就请假赶回奔丧。夜晚在为亡者守灵时,他很客气并感谢我为他亡嫂全盘主持善后工作,他说他不懂得红安的礼俗规矩,无法插手分担我的精力,然后与我攀谈投机,自然而然谈到了红安乡间礼俗,他很有感慨地说:“周师傅,不瞒你说,我的老家在河南,父亲因工作关系调到红安,我在红安出生,在十九岁中学毕业后去江汉油田参加工作,逢年过节回家探亲,凡遇到礼俗规矩我就茫然无措,不知如何操作,我跑遍了红安县城所有的书店和书摊,没有看到礼俗方面的书,连一本都没有,我至今还不通套红安方面的礼俗规矩,这是作为将军县的一个短板,甚至说是空白。我们油田组织旅游团赴恩施观光旅游,在车上我们就着急,恩施土家族是少数民族,有他们独特的风俗和礼节规矩,没有指导我们如何与他们进行顺利的沟通呢?到了景区后,我们下车跨进景区大门一看,啊哈!景区内两边书摊都有介绍土家族民俗风情的书籍出售,琳琅满目。我们每人买了一本,坐在花坛边的石阶上细细阅读,然后再与土家族的民众进行接触交流,没有出现不愉快的事情。刚才我听了你讲红安民俗,知道你肚子里装的太多太多,完全可以写成书填补将军县的空白。我们江汉油田有上百家都是红安籍,如果你出书,我首先买一本,还要联络油田红安籍的每个家庭买一本。”我表示,如果有那一天,我一定兑现承诺。

守灵已到夜转点,陈建国先生已在金沙社区一家旅店为我订了床位,催我就寝。我有个坏毛病,到了生地方睡觉“认床”,也因为烟抽多了,茶喝多了,大脑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,尽管空调定到25℃非常舒适,可越睡越新鲜。想到陈建华同志对我的热切期望,心中油然而产生一种强烈的历史责任感,于是我就利用这睡不着觉的机会,把大脑当电脑使用,竭力搜索我那些不经意的民俗往事,然后进行梳理,分门别类构思写作框架,一下列出三十多个条目,我知道这需要相当艰巨的文字工作量,便计划分成三集,写成一集印刷一集。这一夜,我的大脑一直在运作,直到快天亮时才睡了只个把小时。

我圆满结束为陈家善后工作后,已动笔写草稿,没想到2009年我红安周氏全县联谱,联谊会全体成员推举我担任主编,我想到既要写民俗又要主导编谱,一肩两任难能应付,于是我辞去主编当个副编,承担为各宗支老谱序言传记文言文断句。主编要长期整天坐在办公室办谱,副编无紧要事可以不去办公室,在家写作可以兼顾两头,宗谱学也是要写进民俗的,也可以为我提供充裕的材料,因此我坚持齐头并进。经过艰苦努力,2012年我圆满完成了承担办谱分给我的任务,受到联谊会和编委会同仁的好评。2015年我又完成《红安民俗大观》第一集的文字工作量,第二集也完成一半,都存入了电子档,可是我如何也下不了决心投入印刷,我是种田人,没有那个资本。

2017年,我村党支部、村委会领导聘请我协助精准扶贫报表填写工作。在此期间,我向村两委提出了组建村文艺队伍的申请,得到村两委支持。于是,我先组织了锣鼓队,2018年又组建了舞蹈队,两个队都要请师傅传授,需要一笔不少的教学费支付给师傅们。尤其是舞蹈队的姐妹们,有的愿意自掏学费,有的又不愿掏学费,掏的人也学,不掏的人也要学,内部分歧很大,为了消化矛盾,我向她们表示:“你们统统不交学费,这个钱我出,愿意学的都来,不怕学的人多!”话虽说得硬,可心里在打拔浪鼓,钱从哪儿来?我们男队的锣鼓学得进步很快,女队练舞也很积极,老师们也很高兴。到了下半年快尽头,我向教锣鼓的师傅许诺来年付学费,师傅们二话没说。可是2018年请舞蹈老师来传艺,全年要支付教学费五千元,按协议年底付清。找村支书商量,书记说村里太穷,集体经济年收只五万元,这大一个村这点钱做得了什么,你自己去想想办法。2018年我继续在村协助扶贫报表工作,年底支付了我五千元工资报酬,我就把这笔钱付了舞蹈老师的教学费。过年的时候,一家人斗我的地主,他(她)们说的没错,我家并不是大富之家,顾了面子丢了里子。我忍辱负重,只要做成了一件大事,听点牢骚挨点骂算不了什么。

舞蹈队员只学一年,基础舞技还不纯熟,2019年还要请来教一年,全年要交学费六千元。就在2017年的时候,我就想到组建文艺队必然要遭到经费困难,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,我伸头必须我担当。左思右想,何必不把我已成型的第一集投入版印,靠卖出的钱来填这个缺,“以文养文”岂不是一条出路吗?于是我从电脑室拉出打印件,报送文化局批准,文化馆王建连老师高度赞赏我做了一件有历史价值的事。在王老师的鼓励和支持下,我就将第一集于2018年投入印刷,因为资金困难,我只靠借,不够就请印刷商宽容还款时间。我也不敢印多了本数,以600本为极限。

幸运的事情发生了,2019年秋季的一天,红安县宣传部的领导和城关镇党委徐绪忠书记、镇宣传办方委莅临我村检查指导云台村红白理事会工作,看到了我编印的《红安民俗大观》一书,给予了高度赞扬,徐书记叫送200本给镇政府,由政府下发各村和所属单位,用以各村开展红白喜事服务时作个重要参考,宣传部领导也叫送20本给宣传部,再由城关镇政府筹资,宣传部也拨一点,两级单位给我解决了第一集的印刷费。我是愁心大解,尤是感激!我从这笔扶持款中拿出六千元支付了舞蹈老师的教学费。姐妹们学了两年,舞技熟练了,再不必请老师,她们可以从电脑或手机中下载自学自练。我们这支文艺队伍已连续多年在本村开展公益演出,演出现场被电视台录制,红安电视台播报过,黄冈电视台播报过,还推荐上了湖北卫视台。

老话说:“凉水洒在墙上也有印”,不错,为大家做好事终会受到社会公认,我做对了还要继续往下做,2024年我又将《红安民俗大观》第二集推出,感动了红安县文化界的相知好友和资深作家、文史专家、并为之吟诗点赞。我在欣喜之余唯有一缺憾,就是当年忽略了录取陈建华同志的通讯号,我的第一集问世后,我多次找到陈建国先生原住地,可是他的房子已多年出租,他也不知搬到哪儿去了,向陈建华同志报喜的机会落空了,因此,我现在还继续欠着陈建华同志的一个承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