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安县城东的庙山,究竟有么事奇妙之处

2025-04-08 22:36   .   丁鸿鸣

“红安有一座叫庙山的山么?庙山在哪里咧?山上有么事庙?有么事奇妙之处吗?我么不晓得咧?”……

面对类似这样饶有兴趣的探问,我总是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。

(一)

庙山在哪里?

红安县地处大别山南麓,境内的山体少见高大险峻的怪石奇峰,多为灵秀妙趣的低丘山陵。小时候,我们喜欢爬山,满山满野地跑,跑过大大小小的山,数也数不清,也大多叫不出名,因为周边很多小山本来就没有命名,或是没听说过叫什么名字。不过,比较有名的山还是知道几个的,比如天台山、三角山、游仙山、似马山等,当然自家门口的庙山、寨山也在其列。

(庙山东侧)

若论庙山的地理位置,如不导航,外人大致不知情,毕竟庙山一向太过低调,当下仅靠内秀是难以名扬天下的。庙山曾陪伴过我难忘的青少年时光,我也有义务向外推介一下养育过我的故乡山水,一展故乡灵秀的芳姿。

自县城向东北约六七公里处便是游仙山,这一带原属城关公社的铁炉小乡管辖,建有著名的国有游仙山林场,因而有一条通往山里的机耕土路,也有人叫它红(安)铁(炉)公路。

每当说起这条机耕路,常止不住心酸落泪,因为路况直接见证了老家的发展变化。最初的路面,狭窄崎岖,晴天多风沙,雨天动步就是两腿泥,大坑连小坑,寸步难行。最原始的那种机耕路面,宽约2米,坡陡且长,就连送粮运肥的手扶拖拉机上坡都挣扎着直喘浓烟。清晨进山砍柴的村民,往往直到黄昏时,才肩挑沉重的柴草出山,待行至土门岗那道漫长的坡腰处,常常饥渴体乏、腿酸脚软,此时如果没有人从前方拉扯一把,或从背后助推一程,大多难以顺利翻越那道能累死好汉的长山坡。这种相互体恤帮衬、同去同回的过往,是当时父辈乡亲们常常念叨的情谊。

从小时记事起,只要远远看见一辆运输汽车将从村前路过,孩子们就纷纷追到路边观摩,用鼻孔用力深吸,享受那种从没闻过的汽油香味。直到进县城上高中,我还没乘坐过带汽油味的交通工具,因而常被人讥笑“孤陋寡闻”,没见过世面。每到周末,从家里往返于红安一中的上学路途约四公里,基本靠双脚丈量,偶尔遇上一辆拖拉机能顺便稍上搭乘一段,那种滋味犹如周末夜归恰好赶上城际高铁的末班车,幸运而幸福,畅快又淋漓。

直到1985年,原铁炉乡好不容易争取到国家以工代赈项目,才对机耕路略加扩宽、牵直、降坡,并铺上沙石,有了养护道班,路况才得以维护。此后,村里有自行车的多了起来,再骑车进县城,下坡根本不带刹,上坡不用下车推就能直奔县城。到2005年,公路得以硬化,富裕的年轻一代渐渐多了起来,自驾着时髦的各色小汽车从村前宽敞平直的公路飞驰而过。

我的老家就在这一条红铁公路边,名叫杏花乡隗店村丁家岗(后与许家边合并,更名为东城村),距县城不足三公里,而村前的庙山就坐落在这条通往游仙山的公路旁,其山体高不足百米,其外形普通如我,并无奇特显眼处,故常被路人忽略而存在感不强。

庙山的周边,体量相对高大一点的还有寨山,庙山与寨山之间也有几个低矮的山丘,相互间是连为一体的微型山脉,庙山与寨山就分居微型山脉的两端,庙山居东端,寨山偏西端,犹如分隔的牛郎织女彼此守望。山脚下是一冲田洼,现在改种莲子,每到盛夏,满田洼荷花盛开,荷香四溢,引得游客云集,方才渐露游客、拍客打卡的网红特质来。

(隗店村前的荷花)

(庙山-寨山一带山体)

(二)

庙山到底有什么奇妙呢?

人们首先感到奇妙的往往是,庙山怎么无庙呀?准确地说,庙山是现在无庙,大约六十年前还是有一座庙的。据老一辈人回忆,在庙山的东侧面半山腰处,曾建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庙宇,相传是丁氏先祖们所建,直到“文革”期间以“破四旧”(旧思想、旧文化、旧风俗、旧习惯)之势,对传统文化和名胜古迹进行摧枯拉朽式破坏。庙山东侧的那座主要用于祭祖的庙宇也没能幸免,成为破四旧的对象,惨遭摧毁。从此,庙山无庙。

另据丁氏族谱记载,丁氏先祖于明清之际,从江西迁徙至大别山南麓的黄安县(今红安),这里既不靠名山,也不傍溪流,生存条件令移民一时难以适应,难免对远在东南方向的江西老家怀有思念之情,天长日久,族人们便在庙山东侧面向江西老家方向建造起一座庙堂,方便族人逢年过节进庙祭拜先祖,思念远方的故土乡亲。从此,这座小山丘就被族人命名为庙山。

庙山之奇妙,还在于其军事地位之妙。也许有人会必存疑惑:庙山,不高也不大,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小山丘或土坡,哪有什么军事价值呀?

据考证,其貌不扬的庙山在当地近现代战争史上,的确曾发生过一些有军事价值的故事。

丁家岗地处庙山脚下,居黄麻起义中心的黄安县城东北约四公里处,与当时红四方面军驻地七里坪镇相距十余公里。山虽不太高,林木也不大,但灌木茂密,深可藏人。海拔不足100米的庙山,却是周边的一个显要的制高点。黄麻起义时,红军在山顶就设置了一个类似烽火台的哨点,一有敌情就发出警报信号;抗战时,日寇也曾在此山顶建立了一个通讯观测哨,无聊的日军哨兵有时还将村民作靶子来瞄准练习枪法;解放战争时,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,分兵南下途径于此,村里老人说行军整整七天七夜;小时候,我们还在半山腰捡到子弹壳玩呢。

由此可见,这里的确曾是军事重地啊。

不止于此,庙山脚下的丁家岗还出现过一位著名战斗英雄,他就是被国家民政部列入“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战英烈”名录的原八路军129师386旅新一团团长丁思林,也被誉为“朱德青年团”团长。

据父亲说过,我的父辈有兄弟四人,排行老二的丁思林生于1915年4月。那时山里的孩子没什么娱乐,最常玩的游戏就是躲迷藏。夜晚,孩子们在村庄的胡同、巷道之间你藏我找的,其乐无穷;白天,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穿梭于庙山一带的灌木丛林,追踪寻迹,既惊险又刺激。属兔的丁思林从小就善跑、善藏,对丛林游戏乐此不疲,并且还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、引领者和常胜者。大孩子都喜欢与他作对手,玩对抗游戏;小孩子更是喜欢与他当伙伴、做随从。人们都说丁思林从小就是一个优质的“领队”,具备带队、带兵的天赋。

(庙山下的英烈丁思林)

果然,丁思林于1931年5月加入黄安独立团(师),在红四方面军得到历练进步,快速成长为红274团参谋长、红272团政委、八路军129师772团一营营长、新一团团长等职。因战绩突出,曾获徐向前总指挥亲授“夜摸常胜军”(红274团时)、朱德总司令亲笔命名“模范青年团”(新一团时)等光荣称号。在1939年7月8日抗击日寇时光荣牺牲,时任129师政委邓小平亲笔写下《悼丁思林同志》,从而进一步激发了军民抗战的热潮。

英雄殉国,英名永存!

2018年11月初,在中宣部统一部署的“为了民族复兴--英雄烈士谱”系列报道中,新华社记者徐海波悄悄深入庙山脚下实地采访,深情地写下了《丁思林:“模范青年团”团长》,并于11月20日在人民日报、新华日报、光明日报等全国300多家主流媒体同日同时刊发宣传。从此,庙山脚下成长起来的英雄更加声名远播、名扬天下。

庙山红土育英烈,英烈精神照后人。

(三)

庙山的未来会更妙!

年少读书时,每当看到地理图册上精美的奇山秀峰,或读到书本里作者笔下的名山秀水,常羡慕而又神往;每到考试写作文时,时常为不知从何处下笔赞美故乡之美而发愁,时至今日仍没能写出一篇令自己满意的赞颂故乡的文章。心里曾自我安慰道,故乡的山水太普通、太缺名气,就如我自己一样,只不过是浩如烟海的人堆里一只最不起眼的“小蝼蚁”而已,又能写出什么精彩呢?长大后外出旅游观光,也实地走过、看过一些祖国更多的大好河山,尤其是看到那些开发、建设得较好的壮美山川时,内心深处总是酸酸的独自暗叹,我的家乡为何就没有这么天生丽质,却偏偏如此资质平平呀?一个既没神奇山川和奇特水流,也没典故传奇和文化底蕴的乡村,要振兴该有多难呀?后来,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变化,逐渐对那个意气风发、喜欢酒后狂言抱怨的自己多了一些宽容和理解,毕竟人不能自己选择出身,只能通过自身努力去改善周身。

回想那个大集体的年代,在温饱线下挣扎的村民,在庙山上开荒种地、挖草渣、砍柴火,活生生将这座草长林深、足可藏红军的庙山变成了一座“瘌痢头”似的山丘,晴则飞沙走石,雨则泥沙流失,青山早已失去往日的光泽,生态惨遭破坏。

(庙山西侧)

如今的庙山,满是翠绿的草丛,密植的灌木,若要与从前的老场景进行对比,自会心生今非昔比的感慨。再想登庙山之顶,务必以镰刀开路,左右开弓地披荆斩棘,因为曾经那条上山的小路早已被路两旁疯长的荆棘刺条、芭茅杂草封盖,根本无法抬脚登山。看看这曾经是光秃秃的山丘,经过数十年的生态修复,重新恢复绿草丛深、林木覆盖的模样。每到春夏时节,这里的花红柳绿,十分养眼,一到天干物燥的秋冬,林木茂密的庙山又成为防火的重点区域,须得昼夜有人巡逻。

近几年,在故里乡亲“常回家看看”的叮咛声中,回老家的频次增多不少,每每看到从车窗前飞驰而过的庙山、寨山,荷田、苕地,脑海里常常浮现一些模糊的梦境画面:热爱土地的乡亲陪着好几位土壤专家围绕着庙山、寨山一带,检测土质,探讨着这块土壤还适合哪些植物生长;园艺果木专家们现场勘测,能否将现有的山松改良去种植经济果林的可能;招商能人引荐众多老板围绕庙山-寨山沿线,实地考察旅游开发的规划和方案……。

青山依在,美景犹存。

(庙山前的渡桥田冲)

饱经风霜的庙山,沉积数年的沧桑,曾历经过天翻地覆的变化,相信在这个“敢叫日月换新天”的新时代,也必将迎来华丽转身、焕发容光的无限可能。

这就是我老家的山水,虽然平凡普通,但我永远爱恋着,并祝愿老家也如其他美丽乡村一样,逐渐焕发出独特的魅力和夺目的光彩。

(隗店村部)

作者:丁鸿鸣,成长于红安县隗店村丁家岗,现为黄冈市人大监察和司法委副主任委员、市人大代表,红安县红色文化研究会会员。